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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炳麟(章太炎):《無神論》

章炳麟(1869 – 1936),字枚叔,號太炎,又名章太炎,浙江餘杭人。近代民主革命家、古文經學家、思想家。他富於民族思想,先後擔任《時務》、《昌言》等報編輯,並創愛國學社,鼓吹革命。後因發表《駁康有為論革命書》和《革命軍序》,坐《蘇報》案被捕入獄。1905年出獄後,東渡日本,參加同盟會,主持《民報》。辛亥革命後,參加孫中山的軍政府,旋因反對袁世凱稱帝而被幽禁。他曾「七被追捕,三入牢獄,而革命之志終不屈撓」。辛亥革命後,日漸脫離政治,專意治學。在經學、史學、文字音韻和文學諸方面都有深湛造詣。章炳麟一生著述甚豐,被尊為經學大師,著作版本繁多,後輯為《章太炎全集》。

在對待宗教有神論的問題上,章炳麟既表現出積極批判基督教神學的近代無神論思想,又主張利用宗教為民主革命服務,提倡建立所謂無神教。他運用近代自然科學知識,從理論上批駁基督教的上帝創世說,他說:「萬物皆出於幾,皆入於幾。夫上帝何為哉?」「非有上帝造之,而物則自造之」。認為世間萬物皆由基本粒子「幾」構成,不是上帝創造。他還從邏輯上揭露了基督教的種種矛盾,而對於佛教和佛經則深信不疑。他往往還運用佛教教義去批駁基督教教義。章炳麟雖然批判基督教有神論,卻並不反對宗教本身。他認為要成就革命事業,必須「用宗教發起信心,增進國民的道德」。在他看來,「所以維持道德者,純在依自不依他」。因此,他提倡建立一種不崇拜偶像的、發揮依自不依他精神的所謂無神教。在他的心目中,這種理想的無神教就是佛教唯識宗。他說:「今之立教,惟以自識為宗」。

導讀

章太炎這篇《無神論》,據知是第一次在中文中使用「無神論」這個名稱,這名稱一直沿用至今。文章當中一些名詞,宜在此處先解釋一下:

吠檀多(Vedanta)、鞞世師(Vaisheshika,又名衛世師)、僧佉(Samkhya),是印度教六個宗派中的主要三個,分別作為唯神、唯物、唯我的代表。章太炎以這些宗派與一些哲學家作類比,包括吠息特(Fichte,即費希特,18世紀法國哲學家)、索賓霍爾(Schopenhauer,即叔本華,18-19世紀德國哲學家)等,與及類比印度佛教的分化部派,包括經部、正量、薩婆多派(即說一切有部)、瑜伽論師(即唯識宗)。章太炎認為,為使眾生平等,先要破除唯神論。

首先,章太炎論及無始無終的耶和華,與在創世之前及末日之後他「起滅無常」出現矛盾;第二,以耶和華全知全能,與人類善惡、魔鬼的存在之間互相矛盾;絕對無二則與世界原本是否存在物質有矛盾;而無所不備又為何要創世?繼而再論及其父性的問題、創造者如何被造問題。

最後,章太炎簡述吠檀多派,並指出其比基督教優勝之處,再論述赫爾圖門(Hartmann,20世紀德國哲學家,即哈特曼)和康德對「有神」見解的不足之處,從而建立支持其無神論見解。

正文

世之立宗教、談哲學者,其始不出三端,曰:惟神、惟物、惟我而已。吠檀多之說,建立大梵,此所謂惟神論也;鞞世師(譯曰勝論)之說,建立實性,名為地、水、火、風、空、時、方、我、意,九者皆有極微。我、意雖虛,亦在極微之列,此所謂惟物論也;僧佉(譯曰數論)之說,建立神我,以神我為自性三德所纏縛而生二十三諦,此所謂惟我論也(近人以數論為心、物二元,其實非是。彼所謂自性者,分為三德,名憂德、喜德、闇德,則非物質明矣。其所生二十三諦,雖有心、物之分,此如佛教亦分心、色,非謂三德之生物質者,即是物質。尋其實際,神我近於佛教之識陰,憂德、喜德近於佛教之受陰,闇德近於佛教之根本無明,非於我外更有一物)。漸轉漸明,主惟神者,以為有高等梵天;主惟物者,以為地、水、火、風,皆有極微,而空、時、方、我、意,一切非有;主惟我者,以為智識意欲,互相依住,不立神我之名,似吠檀多派而退者,則基督、天方諸教是也;似鞞世師派而進者,則殑德歌生諸哲是也;似僧佉派而或進或退者,則前有吠息特,後有索賓霍爾是也(近人又謂笛加爾說近於數論,其實不然。笛氏所說,惟「我思我在」一語與數論相同耳。心、物二元,實不相似)。惟我之說,與佛家惟識相近,惟神、惟物則遠之。佛家既言惟識,而又力言無我。是故惟物之說,有時亦為佛家所採。小乘對立心物,則經部正量、薩婆多派,無不建立極微;大乘專立一心,有時亦假立極微,以為方便。瑜伽論師以假想慧除析粗色,至不可析,則說此為極微,亦說此為諸色邊際,能悟此者,我見亦自解脫。雖然,其以物為方便,而不以神為方便者,何也?惟物之說,猶近平等。惟神之說,崇奉一尊,則與平等絕遠也。欲使眾生平等,不得不先破神教,故就基督、吠檀多輩論其得失,而泛神諸論附焉。

基督教之立耶和瓦也,以為無始無終,全知全能,絕對無二,無所不備,故為眾生之父。就彼所說,其矛盾自陷者多,略舉其義如左。

無始無終者,超絕時間之謂也。既已超絕時間,則創造之七日,以何時為第一日?若果有第一日,則不得云無始矣。若云創造以前,固是無始,惟創造則以第一日為始。夫耶和瓦既無始矣,用不離體,則創造亦當無始。假令本無創造,而忽於一日間有此創造,此則又類僧佉之說。未創造時,所謂「未成為冥性」者;正創造時,所謂「將成為勝性」者。彼耶和瓦之心,何其起滅無常也?其心既起滅無常,則此耶和瓦者,亦必起滅無常,而何無始之云?既已超絕時間,則所謂末日審判者,以何時為末日?果有末日,則亦不得云無終矣。若云此末日者,惟是世界之終,而非耶和瓦之終,則耶和瓦之成此世界,壞此世界,又何其起滅無常也?其心既起滅無常,則此耶和瓦者,亦必起滅無常,而何無終之云?是故無始無終之說,即彼教所以自破者也。

全知全能者,猶佛家所謂薩婆若也。今試問彼教曰:耶和瓦者,果欲人之為善乎?抑欲人之為不善乎?則必曰:欲人為善矣。人類由耶和瓦創造而成,耶和瓦既全能矣,必能造一純善無缺之人,而惡性亦無自起;惡性既起,故不得不歸咎於天魔。雖然,是特為耶和瓦委過地耳。彼天魔者,是耶和瓦所造,抑非耶和瓦所造耶?若云耶和瓦所造,則造此天魔時,已留一不善之根,以為誘惑世人之用。是則與欲人為善之心相刺謬也。若云非耶和華所造,則此天魔本與耶和瓦對立,而耶和瓦亦不得云絕對無二矣。若云此天魔者,違背命令,陷於不善,耶和瓦既已全能,何不造一不能違背命令之人,而必造此能違背命令之人?此塞倫哥自由之說,所以受人駁斥也。若云耶和瓦特造天魔,以偵探人心之善惡者,耶和瓦既已全知,則亦無庸偵探。是故全知全能之說,又彼教所以自破者也。

絕對無二者,謂其獨立於萬有之上也。則問此耶和瓦之創造萬有也,為於耶和瓦外無質料乎?為於耶和瓦外有質料乎?若云耶和瓦外本無質料,此質料者,皆具足於耶和瓦中,則一切萬有,亦具足於耶和瓦中,必如莊子之說,自然流出而後可,亦無庸創造矣。且既具足於耶和瓦中,則無時而無質料,亦無時而無流出。此萬有者必不須其相續而生,而可以遍一切時,悉由耶和瓦生,何以今時萬有不見有獨化而生者?若云偶爾樂欲,自造萬有,樂欲既停,便爾休息,此則耶和瓦之樂欲無異於小兒遊戲,又所謂起滅無常者也。若云耶和瓦外本有質料,如鞞世師所謂陀羅驃者,則此質料固與耶和瓦對立。質料猶銅,而耶和瓦為其良冶,必如希臘舊說,雙立質料工宰而後可,適自害其絕對矣。是故絕對無二之說,又彼教所以自破者也。

無所不備者,謂其無待於外也。則問此耶和瓦之創造萬有也,為有需求乎?為無需求乎?若無需求,則亦無庸創造;若有需求,則此需求者當為何物何事?則必曰:善耳,善耳。夫所以求善者,本有不善,故欲以善對治之也。今耶和瓦既無所不備,則萬善具足矣,而又奚必造此人類以增其善為?人類有善,於耶和瓦不增一發;人類不善,於耶和瓦無損秋毫。若其可以增損,則不得云無所不備也。且世界之有善惡,本由人類而生。若不創造人類,則惡性亦無自起。若云善有不足,而必待人類之善以彌縫其缺,又安得云無所不備乎?是故無所不備之說,又彼教所以自破者也。

基督教人以此四因,成立耶和瓦為眾生之父。夫其四因,本不足以成立,則父性亦不極成。雖然,姑就父性質之,則問此耶和瓦者,為有人格乎?為無人格乎?若無人格,則不異於佛家所謂藏識。藏識雖為萬物之本原,而不得以藏識為父。所以者何?父者,有人格之名,非無人格之名。人之生也,亦有賴於空氣、地球。非空氣、地球,則不能生。然不聞以空氣、地球為父,此父天母地之說,所以徒為戲論也。若云有人格者,則耶和瓦與生人各有自性。譬如人間父子,肢體既殊,志行亦異,不得以父並包其子,亦不得以子歸納於父。若是,則非無所不備也,非絕對無二也。若謂人之聖靈,皆自耶和瓦出,故無害為無所不備,亦無害為絕對無二者。然則人之生命,亦悉自父母出,父母於子女又可融合為一耶?且所以稱為父者,為真有父之資格乎?抑不得已而命之乎?若其真有父之資格者,則亦害其為絕對無二。所以者何?未見獨父而能生子者,要必有母與之對待。若是,則耶和瓦者,必有牝牡之合矣。若云不待牝牡,可以獨父而生,此則單性生殖,為動物最下之階,恐彼耶和瓦者,乃不異於單性動物。而夜光、浸滴諸蟲,最能肖父,若人則不肖亦甚矣。若云不得已而命之者,此則無異父天母地之說,存為戲論,無不可也。

如上所說,則能摘其宗教之過,而尚不能以神為絕無。嘗試論之曰:若萬物必有作者,則作者亦更有作者,推而極之,至於無窮。然則神造萬物,亦必被造於他,他又被造於他。此因明所謂犯無窮過者。以此斷之,則無神可知已。雖然,亦不得如向郭自然之說。夫所謂自然者,謂其由自性而然也。而萬有未生之初,本無自性;即無其自,何有其然?然既無依,自亦假立。若云由補特伽羅而生,而此補特伽羅者,亦復無其自性。是故人我之見,必不能立。若云法則固然,而此法則由誰規定?佛家之言「法爾」,與言「自然」者稍殊,要亦隨宜假說,非謂法有自性也。本無自性,所以生迷,迷故有法,法故有自,以妄為真,以幻為實,此則誠諦之說已。

若夫吠檀多教,亦立有神,而其說有遠勝於基督教者。彼所建立:一曰高等梵天;二曰劣等梵天。高等梵天者,無屬性,無差別,無自相;劣等梵天者,有屬性,有差別,有自相。而此三者,由於無明而起。既有無明,則劣等梵亦成於迷妄,而一切萬物之心相,皆自梵出,猶火之生火花。是故梵天為幻師,而世間為幻象。人之分別自他,亦悉由梵天使其迷妄。若夫高等梵天者,離言說相,離名字相,離心緣相,謂之實在而不可得,謂之圓滿而不可得,謂之清淨而不可得,所以者何實在、圓滿、清淨之見,皆由虛妄分別而成,非高等梵天之自性也。人之所思想者,皆為劣等梵天,唯正智所證者,乃為高等梵天。既以正智證得,則此體亦還入於高等梵天,非高等梵天之可入,本即高等梵天而不自知也。若其不爾,則必墮入輪迴,而輪迴亦屬幻象,惟既不離虛妄分別,則對此幻象而以為真。此則吠檀多教之略說已。

今夫基督教以耶和瓦為有意創造,則創造之咎,要有所歸,種種補苴,不能使其完善。吠檀多教立高等、劣等之分,劣等者既自無明而起,則雖有創造,其咎不歸於高等梵天。基督教以世界為真,而又欲使人解脫。世界果真,則何解脫之有?吠檀多教以世界為幻,幻則必應解脫,其義乃無可駁。雖然,彼其根本誤謬,有可道者。若高等梵天有士夫用,則不得不有自性;既有自性,則無任運轉變,無明何自而生?劣等梵天依何而起?若高等梵天無士夫用者,則無異於佛家之真如。真如無自性,故即此真如之中,得起無明,而劣等梵天者,乃無明之異語。真如、無明,不一不異,故高等梵天與劣等梵天,亦自不一不異。若是,則當削去梵天之名,直云真如、無明可也。若謂此實在云,此圓滿云,此清淨云,惟是虛妄分別;真如之名,亦是虛妄分別,故不得舉此為號。然則梵天云者,寧非虛妄分別之名邪?又凡云幻有者,固與絕無有別。若意識為幻有,五大亦屬幻有,則有情之意識,得以解脫,而無情之五大,以何術使其解脫?是則虛妄世界,終無滅盡之期也。若意識是幻有,而五大是絕無者,無則比於龜毛兔角,亦不得謂是梵天幻師所作之幻象矣。是何也?幻象者是幻有,而此乃絕無也。且劣等梵天既是無明,必斷無明而後解脫,則將先斷劣等梵天。人能斷無明,高等梵天亦能斷無明耶?否耶?若高等梵天能斷無明者,則劣等梵天固有永盡之日,若高等梵天常與劣等梵天互相依住,有如束蘆,則必不能斷無明。人能斷無明,而高等梵天乃不能斷無明,是則高之與劣,復有何異?故由吠檀多教之說,若變為抽象語,而曰真如、無明,則種種皆可通;若執此具體語,而曰高等梵天、劣等梵天,種種皆不可通。此非有神教之自為障礙邪?近世斯比諾莎所立泛神之說,以為萬物皆有本質,本質即神。其發見於外者,一為思想,一為面積。凡有思想者,無不具有面積,凡有面積者,無不具有思想。是故世界流轉,非神之使為流轉,實神之自體流轉。離於世界,更無他神;若離於神,亦無世界。此世界中,一事一物,雖有生滅,而本體則不生滅,萬物相支,喻如帝網,互相牽制,動不自由。乃至三千大千世界,一粒飛沙,頭數悉皆前定,故世必無真自由者。觀其為說,以為萬物皆空,似不如吠檀多教之離執著。若其不立一神,而以神為寓於萬物,發蒙叫旦,如雞後鳴,瞻顧東方,漸有精色矣。萬物相支之說,不立一元,而以萬物互為其元,亦近《華嚴》無盡緣起之義。雖然,神之稱號,遮非神而為言;既曰泛神,則神名亦不必立,此又待於刊落者也。

赫爾圖門之說,以為神即精神,精神者,包有心物,能生心物。此則介於一神、泛神二論之間。夫所謂包有者,比於囊橐邪?且比於種子耶?若云比於囊橐,囊橐中物,本是先有,非是囊橐所生,不應道理。若云比於種子,幹莖華實悉為種子所包,故能生此幹莖華實。然種子本是幹莖華實所成,先業所引,復生幹莖華實;若種子非幹莖華實所成者,必不能生幹莖華實。此則神亦心物所成,先業所引,復生心物,是心物當在神先矣。若謂自有種子能生幹莖華實,而非幹莖華實所成,如藕根之相續者,為問此藕自何處來?必曰藕自藕生。復問此藕何處去?必曰藕復生藕,及生蓮之幹莖華實。然則以藕喻神,則今神為先神所生,當有過去之神矣;今神復生後神,及生一切心物,當有未來之神矣。過去之神,精神已滅;現在之神,精神暫住;未來之神,精神未生。達摩波羅氏云:「若法能生,必非常故;諸非常者,必不遍故;諸不遍者,非真實故。」若是,則神亦曷足重耶?雖然,赫氏則既有其說矣,彼固以為世界自盲動而成。此則竊取十二緣生之說。盲即無明,動即是行,在一切名色六入之先,是以為世界所由生也。神既盲動,則仍與吠檀多教相近。而有無之辨,猶鸛雀蚊虻之相過乎前矣。

夫有神之說,其無根據如此,而精如康德,猶曰:「神之有無,超越認識範圍之外,故不得執神為有,亦不得撥神為無」,可謂千慮一失矣。物者,五官所感覺;我者,自內所證知。此其根底堅牢,固難驟破。而神者,非由現量,亦非自證,直由比量而知。若物若我,皆俱生執,而神則為分別執。既以分別而成,則亦可以分別而破。使神之感覺於五官者,果如物質,其證知於意根者,果如自我,則不能遽撥為無,亦其勢也。今觀嬰兒墮地,眙視火光,目不少瞬,是無不知有物質者也。少有識知,偶爾蹉跌,頭足發痛,便自捶打。若曰此頭此足,令我感痛,故以此報之耳。是不執色身為我,而亦知有內我也。若神則非兒童所知,其知之者,多由父兄妄教;不則思慮既通,妄生分別耳。然則,人之念神,與念木魅山精何異?若謂超越認識範圍之外,則木魅山精亦超越認識範圍之外,寧不可直撥為無耶?凡見量、自證之所無,而比量又不可合於論理者,虛撰其名,是謂無質獨影。今有一人,自謂未生以前,本是山中白石。夫未生以前,非其見量、自證之所知,即他人亦無由為之佐證,此所謂超越認識範圍之外者也。而山中白石之言,若以比量推之,又必不合,則可以直撥為無。惟神亦然,不可執之為有,而不妨撥之為無,非如本體實在等名,雖非感覺所知,而無想滅定之時,可以親證其名,則又非比量所能摧破也。更以認識分位言之,則人之感物者,以為得其相矣。而此相者,非自能安立為相,要待有名,然後安立為相。吾心所想之相,惟是其名,於相猶不相涉,故一切名種分別,悉屬非真,況於神之為言,惟有其名,本無其相,而不可竟撥為無乎?難者曰:「若是,則真如、法性等名,亦皆無相,何以不撥為無?」答曰:「真如、法心亦是假施設名。」遮非真如、法性,則不得不假立真如、法性之名,令其隨順,亦如算術之有代數,骨牌之列天人,豈如言神者之指為實事耶?且真如可以親證,而神則不能親證,其名之假相同,其事則不相同,故不可引以為例。若夫佛家之說,亦云忉利天宮,上有天帝,名曰釋提桓因,自此而上,復有夜摩、兜率諸天,乃至四禪、四空,有多名號。此則所謂諸天者,特較人類為高,非能生人,亦非能統治人。徵以生物進化之說,或有其徵要,非佛家之所重也。至云劫初生人,由光音天人降世,此則印度舊說,順古為言,與亞當、厄襪等同其悠謬。說一切有部以為世尊亦有不如義言,明不得隨文執著矣。

(原載於1906年10月8日《民報》第8號)